雪尽唯忆不归人

翌日天还未亮，谢徽就被嬷嬷扶起来梳发髻理红妆。

毕竟是太子大婚，皇帝和皇后娘娘两位高堂早早就到了，正忙着在外室嘱咐季初尧，生怕他出什么差错。

谢徽换上嫁衣出来时，皇帝眼前一亮，连连笑道：“徽儿这孩子端庄大气，真不愧为天家儿媳，朕怎么瞧都喜欢呐。”

她不敢怠慢，盈盈下拜：“徽儿恭请陛下、皇后娘娘圣安，也谢过陛下和娘娘多年的照顾。”

皇后娘娘也上前握住她的手，夸赞道：“好孩子，你们相爱多年，如今也总算是修成了正果，尧儿可要好好待她，莫要辜负这番情谊。”

她心里头清楚，季初尧今日是要将那花魁阿月扶为正妃的，可过不了多久便是献祭龙王的日子，届时天降大雨，陛下心中欢喜，也定不会怪罪尧儿，反倒会称他心怀天下，礼待功臣。

季初尧拱手一礼，淡淡应了：“母后放心，儿臣定当不离不弃。”

谢徽静静看着他喜袍加身，高大俊朗的模样，曾经憧憬过无数次的场景得以实现，却在心底再泛不起一丝涟漪。

是的，她是相府嫡女，背靠宰相府，他自然会对她不离不弃，利用她来丰满自己的羽翼，但她，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了。

皇帝轻轻颔首：“去吧，徽儿先去前堂等，让尧儿去迎迎宾客，这吉时呀，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了，该抓紧咯。”

谢徽跟着季初尧穿过回廊，忽然开口。

“殿下，你今日娶的，当真是我谢徽吗？”

季初尧脚步一顿，随即浮上三分不耐。

“你日日都盼着与孤成亲，如今这嫁衣都穿上了，又在矫情些什么？大喜之日，莫要给孤找不痛快。”

谢徽却站在原地，定定地看向他：“那如果我今日，就是不想嫁了呢？”

季初尧嗤笑一声，全然没当回事：“谢徽，你昨日高烧烧糊涂了不成？全帝京都知道，你想嫁孤都快到了恨嫁的地步，孤同意赏你个名分，还不满意？”

不过想想，她那么爱他，爱到宁愿换上嫁衣站在这里去成全他和阿月，他多少还是缓和了些脸色。

“你去喜堂的内室等吧，孤去瞧瞧阿月，大婚之后你想要什么赏赐，孤都一并给你。”

他转身离去，喜靴一步步踏在游廊的檀木上，却永远再踏不进她心里。

谢徽独自立在风中，看着他的背影，轻声呢喃着。

“季初尧，你既如此薄情，我们间的爱恨纠葛便由我亲手斩断，如你所愿，你不会再看到我。”

明明身处阿月的暖阁内，季初尧却忽然冷得一个哆嗦，连亲手替阿月插上的凤簪都歪了三寸。

谢徽并没有依言去喜堂，她缓缓走去了东宫的后门处，密友礼和公主正在那里等。

“徽徽，你当真决定好了？我的确不愿去和亲，可我更不愿你代我去大夏受苦。”

可大夏再苦，却没有季初尧，她只想忘了这一切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。

谢徽笑着颔首：“这是我自己的决定，礼和，我们余生天各一方，各自珍重。”

她摘下那顶粗制滥造的凤冠，没有半分犹豫，坐上了前往大夏的车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