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,拉扯着拖入了八卦阵的中央。
四周符咒发出金光,像滚烫的烙铁,灼烧着我的魂体,将我牢牢困住。
天师手持桃木剑,口中念念有词,仿佛下一刻就要引来天雷,将我劈得灰飞烟灭。
院子里的慕家人个个面露喜色,等着看我的好戏。
突然,天师脸色一变,一口鲜血喷了出来,整个人倒飞出去,重重摔在地上。
他惊恐地指着我,声音颤得厉害。
“不对!阵法反噬了!”
“他的怨气……他的怨气在保护一个人!”
话音刚落,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。
不是我。
是慕清洲。
只见他身上,凭空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,正是阵法引来的三昧真火。
他痛苦地满地打滚,哀嚎不止,身上的锦衣华服瞬间化为灰烬。
“啊——!为什么是我!为什么!夫人,救我!好痛!”
所有人都懵了,院子里一片死寂。
我爹娘连滚带爬地扑过去,却根本无法靠近那火焰,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活活烧灼,发出阵阵焦臭。
“洲儿!我的洲儿!”
一片混乱中,陆安愉缓缓收起了她的佩剑,发出一声轻微的剑鞘归位声。
她一步一步,走进了阵法中央。
她走到我面前,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,轻轻擦拭着我魂体上本不存在的灰尘。
她的动作,温柔得不像话,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。
她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,只是看着我。
然后,她对惊呆的众人,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那笑容里,没有半分温度。
“谁告诉你们,这阵法是为他准备的?”
她转过头,望向在火焰中痛苦痉挛的慕清洲。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平地惊雷,炸在每个人耳边。
“阿洲,十年前新婚夜,你那一针,刺偏了。”
她顿了顿,欣赏着他惊恐万状的表情,继续道。
“没能毁掉我的记忆。”
“所以,这十年,不过是陪你演戏罢了。”
慕清洲的叫喊声戛然而止,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,连疼痛都忘了。
我爹娘更是瘫软在地,面如死灰。
“你……你全都知道?”我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“那你为何……为何还要对洲儿这么好?”
陆安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,眼神却变得狠戾。
“为何?”
“自然是为我的阿辞,讨一个公道。”
她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,扫过慕家的每一个人。
她下达了命令,声音不大,却带着千军万马的重量。
“封锁慕府,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!”
卫兵们瞬间将整个慕府围得水泄不通。
慕家族人哭喊着,求饶着,场面乱作一团。
陆安愉不再看他们。
她走到那面裂开的影壁前,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墙面,如同抚摸爱人的脸颊。
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充满了压抑了十年的痛苦和爱意。
“阿辞,你的身体,我会一寸一寸帮你找回来。”
她顿了顿,回头看了一眼哀嚎的慕家族人,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。
“先从……用他们的骨头,换你的骨头开始。”
陆安愉命人将还在三昧真火中哀嚎的慕清洲拖了下去,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牢。
她转身,一步步走向抖如筛糠的父母。
祠堂里的慕家族人吓得缩在角落,大气也不敢出。
陆安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,却让每一个人都感到刺骨的寒意。
“阿辞的天灵盖,你们藏在了哪?”
我爹慕荀浑身一颤,还想嘴硬。
“你不能这么做!我们是你的公公婆婆!洲儿是你的丈夫啊!”
陆安愉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。
“我只问最后一遍。阿辞的头骨,在哪儿?”
我爹还想狡辩,陆安愉已经没了耐心。
她只对副官使了个眼色。
副官点头,转身走向地牢。
很快,地牢方向传来慕清洲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、不似人声的惨叫。
副官面无表情地走了回来,手里托着一块白布,上面放着一根血淋淋的断指。
“**,慕公子的指骨,断了。”
我娘当场两眼一翻,彻底晕了过去。
我爹慕荀看着那根断指,又看了看眼神毫无波动的陆安愉,终于明白,她不是在开玩笑。
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。
她连滚带爬地跪到陆安愉脚下,不停磕头,鼻涕眼泪流了一脸。
“我说!我说!你饶我一命啊!”
她哭喊着,说出了一个让我遍体生寒的秘密。
“在祠堂!就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后面!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听信了一个游方妖道的话,他说,他说阿辞是天生的宰相命格,只要把他的头骨藏在祖宗牌位后面,日夜受香火供奉,就能慢慢吸走他天生的凤格,转到洲儿的身上……”
她自责地嚎啕大哭。
“我们只是想让洲儿过得好一点!我们不知道会这样啊!”
陆安愉双眼瞬间血红,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。Ζ
她一脚踹开我爹,亲自冲进祠堂。
在“慕氏列祖列宗”的牌位后面,她找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黑色木盒。
打开盒子,里面静静地躺着我残缺的头骨。
头骨的正上方,有一个细小却触目惊心的针孔。
陆安愉抱着那个木盒,身躯再也支撑不住,重重跪倒在地。
她发出压抑的、野兽般的呜咽,这个统领千军万马的女人终于展现柔情的一面,此刻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,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木盒上。
天师,也就是她的副官,走上前,默默脱下身上的道袍,露出一身笔挺的戎装。
他低声道:“**,都过去了。该让那些畜生,付出代价了。”
她看着我迷茫的魂体,解释了这十年的全部计划。
“慕公子,你体内的百鬼咒,是**从南疆寻来的邪术。”
“她将百个枉死婴灵的怨气,用符咒打入慕清洲体内,让他日日夜夜承受百鬼噬心之苦,为的就是给你,讨一个公道。”
他们的最终目的,是用慕清洲被窃取的假凤格和他污浊的魂魄为祭品,启动“换骨夺运”之术。
以我爹娘和慕家全族的血为引,用仇人的骨,换回我的骨。
让我重生。
我看着跪在地上,抱着我的头骨哭得撕心裂肺的陆安愉,心痛得无法呼吸。
慕家全族的人,都被关进了祠堂,日夜对着我的灵位忏悔、磕头。
陆安愉将我的头骨小心翼翼地放回冰棺,与我的身体合拢。
她轻声呢喃,像是在对我承诺,也像是在对自己发誓。
“阿辞,快了。”
“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