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，林薇亲自开车送沈澈去试镜地点。
一路上，沈澈都绷着脸，一言不发，像一尊冰雕。林薇知道他紧张，也不去打扰他，只是放了些舒缓的音乐。
车子停在一家影视公司楼下，林薇递给沈澈一个文件袋。
“这是你要试镜的剧本片段和人物小传，我在上面做了一些标注，你再看看。”
沈澈接过，打开文件袋。
他要试镜的角色叫“阿夜”，是个从小被杀手组织培养长大的孤儿，沉默寡言，心狠手辣，但内心深处却保留着一丝未泯的良知。他最后为了保护一个无辜的小女孩，死在了乱枪之下。
这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，但人物弧光非常完整，极具悲剧色彩，演好了非常容易出彩。
林薇在剧本上用红笔勾画出了几处重点，旁边还有一些注解，比如“这里的眼神要空洞，但不是呆滞，是看透生死的麻木”，又比如“最后这个笑，要有解脱感，带一丝苦涩的温柔”。
字迹清秀，分析得鞭辟入里，仿佛她就是导演本人。
沈澈看得有些发怔，他从不知道，他那个只会逛街购物、争风吃醋的母亲，还有这样的一面。
“怎么样？有什么不明白的吗？”林薇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。
沈澈摇摇头，把剧本收好，低声说了句：“……谢谢。”
虽然声音小得像蚊子哼，但林薇还是听见了。她心中一暖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别紧张，就当是来玩玩。记住，你不是在演阿夜，你就是阿夜。拿出你平时对我那股‘谁都欠你八百万’的劲儿就行。”
沈澈：“……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推门下车。
林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大楼门口，并没有立刻离开。她拿出手机，拨通了一个电话。
“喂，黄哥，是我，林薇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：“哟，林大**，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？是不是你家那位又惹你了？”
黄哥，黄立，是圈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，也是林薇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。当年林薇还没嫁人时，两人关系很铁。
“别提他，晦气。”林薇笑了笑，“找你帮忙。我儿子今天去试镜张谋的《潜行》，你帮我照看一下。”
“你儿子？沈澈？”黄立大吃一惊，“他不是还在上高中吗？怎么想起当演员了？你舍得？”
“孩子大了，有自己的想法。我这个当妈的，支持他就行了。”林薇轻描淡写地说道。
黄立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。他太了解林薇了，知道她以前有多不待见这个儿子。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，肯定有事。
“行，包在我身上。不过话说回来，张谋那老头子眼光毒得很，沈澈要是没两把刷子，我可帮不上什么大忙。”
“放心，我对他有信心。”
挂了电话，林薇才真正松了口气。
她递资料是靠着林家大**的面子，但最终能不能选上，还是要看沈澈自己的本事和一点点运气。黄立在圈内人脉广，有他照应，至少能保证沈澈的试镜是公平的，不会被人暗中下绊子。
……
试镜室内。
沈澈是最后一个。他进去的时候，导演张谋和几个副导演脸上已经露出了明显的疲态。
今天来试镜“阿夜”这个角色的新人不少，其中还有几个小有名气的流量偶像，但没有一个能让张谋满意。
他们要么演得太“狠”，像个只会瞪眼的神经病；要么演得太“帅”，全程端着偶像包袱，生怕弄乱了发型。
张谋要的，是少年杀手眼中的“空”和“碎”。
“下一个，沈澈。”副导演有气无力地喊道。
沈澈走了进来。
当他站到房间中央时，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张谋，眼睛倏地一亮。
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，牛仔裤，干净得像一张白纸。但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和清冷气质，却与“阿夜”这个角色不谋而合。
尤其是那双眼睛，明明是漂亮的桃花眼，眼底却像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冰，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。
好苗子！
张谋坐直了身体，来了兴趣：“开始吧。”
沈澈要试的，是阿夜第一次杀人后的那场戏。没有台词，全靠眼神和微表情。
场记板一打响，沈澈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了。
他缓缓抬起头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，仿佛在看什么，又仿佛什么都没看。他沾着“血”的右手在微微颤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一种任务完成后的生理性痉挛。
他慢慢地蹲下身，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，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叶片的纹路。那双漂亮的眼睛里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，那是一种混杂着迷茫、痛苦和麻木的复杂情感。
他想起了那个死在他枪下的男人，想起了男人临死前看着他的眼神。
然后，他笑了。
那是一个极其轻微的笑，嘴角微微上扬，却比哭还难看。像是在嘲笑那个男人，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可悲的命运。
整个试镜室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被他带入到了那种绝望而压抑的氛围中。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在表演的少年，而是一个真正的、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。
“咔！”张谋猛地站了起来，双眼放光，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，“好！太好了！就是这个感觉！”
他快步走到沈澈面前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，像是发现了一块绝世璞玉。
“孩子，你叫沈澈是吧？以前学过表演吗？”
沈澈还沉浸在情绪里，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，摇了摇头：“没有。”
“没有？”张谋更激动了，“那你是天生吃这碗饭的！就你了！阿夜这个角色，就是你的了！”
沈澈愣住了。
他……成功了？
就这么简单？
他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记得出门前，林薇对他说的那句话：“你不是在演阿夜，你就是阿夜。”
或许，他不是在演。
他只是把这些年来，积压在心底的那些孤独、压抑和不被理解，通过“阿夜”这个角色，释放了出来而已。
走出大楼，阳光有些刺眼。
沈澈一眼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的保时捷。
林薇靠在车门上，戴着墨镜，看到他出来，朝他扬了扬下巴：“怎么样？”
沈澈走到她面前，沉默了片刻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：“过了。”
“我就知道。”林薇一点也不意外，替他拉开车门，笑容灿烂，“恭喜你，沈大演员，你的星途，从今天正式开始了。”